那追趕的呼嘯令人顫慄,證明天地間是有種形而上的威嚴。在那童年的末尾,如此猜測緬懷著,如今坐想其中的奧義,覺得那領悟何嘗不就等於古典神話的起源和成熟呢?那威嚴是赫赫譴責的威嚴,正如宙士的雷霆,刹那迸發,劃過鬱鬱藍天,以震耳欲聾的聲響降臨人界,使我們恐慌驚怖。那是早在柏拉圖以前就已經産生的神話,在地中海北端一片崢嶸土地的角落,人們進化著,憑他們的想像創造了這神話。憑想像,不如說是憑經驗,憑群落結合的無意識,一種collective unconscious,遂確定了宙士雷霆的形象。
這神話發生的動力顯然是一種恐怖感,人們對形而上威嚴的懼怕。我警覺我微小的生命正步入一個新的無意識的階段,在恐怖懼怕中,在那呼嘯和震動之中,孕育了一組神話結構;或者說,那神話的起源是比這地震的春天早得多,也許在風雨洪流,山林曠野,血光淚水,在這以前在我不寧的足迹裏就已經發生了——如果是這樣的,是這春天追趕的呼嘯和暈眩的震動,促成我一組神話結構的成熟。
啊春天,黑色的春天假定這一切竟然非如此不可,那黑色的春天所提示給予我的正是詩的端倪。假定這其中有詩,在神話成熟的過程裏詩就産生了,這端倪是不可能秘而不宣的,那麼你信不信神與神之間曾經發動過戰爭,正如詩人所敍述的驚人的搏鬥和廝殺以及其他事故等等?你信不信別的那些優秀作者所渲染的神蹟,一件一件繡入女神的聖袍,當它儼然升入雅典的衛城。詩是神話的解說。(頁130)